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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我表达爱意之地

【抵抗】⑨ (上)

     ✘ 这章转乔纳森视角

          时间线与⑦章下(末尾)  平行

        





      (时间回到那一天晚上)

       乔纳森闭上眼睛,蹲在两个寝室之间的狭小空间里,头沉重地靠在他身后的砖烟囱上,他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桥上。普里恩的巡逻队已经追逐了一段时间,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他们的时候,他又碰到了几个人。他最终躲开了他们,躲进了一间废弃的房子里,然后跳到隔壁的楼顶上避开了他们。军犬这种称呼对于那些警卫来说再恰当不过———一旦他们闻到了气味,就会毫不留情地追捕。即使到现在,他还能听到下面的声音,班长命令他们检查整片地区,并进行扇形系统的搜查。他只希望黑夜能够给他足够掩护,如果他们不是碰巧抬头看,就不会看到他在阴影中正看着他们。

     乔纳森舔了舔上唇,当他把注意力转向肩膀上的灼热的伤痛上时,嘴角抽动了一下。在他躲进第二个房间时,其中一名卫兵在他化作一团烟雾之前一枪击中了他,燃烧弹打在他的锁骨旁边,夹克衫上瞬间燃出一道血红色的裂口,鲜红色的污渍绽放开来,他紧咬牙手捂着伤口。血液沿着手指滑落,乔纳森轻轻地咆哮着放下了手,他知道必须得等到回到医院将子弹取出来,否则伤口就无法愈合。一直到卫兵们最终放弃了搜捕,去了别的地方,他才快速逃离了那里。

     他将头靠在墙上,心不在焉,希望能把注意力从肩膀持续的抽搐中分散,他几乎立刻想到了杰弗里。他不愿去想杰弗里,但他又停不下去想他,这让他更难受。他无法忘记杰弗里将血分给他、以及他又是如何从贪婪的自己手中夺走它的,然后就有了那个吻。乔纳森在那个吻中感受到了情感,欲望…然后是恐惧,它像一阵波涛般涌落在他的身上,他感到杰弗里的控制力不断减弱,最终只听到他的思绪中说出一个名字————伊恩

     ……然后杰弗里就叫了警卫。

     “ 吸血鬼!院子里有只吸血鬼!”

     乔纳森能够理解杰弗里的反应。他毫不怀疑,当谈到人身攻击时,杰弗里绝对是一个能站稳脚跟上前进攻的人。但是,当谈到感情时,他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除了愤怒--他的本能就是逃避。但是,正因为他理解杰弗里的感受,当他说他不在乎的时候,他明白他是在撒谎,这些他都可以接受。只是真正刺痛他的是杰弗里在面对自己的不安全和弱点时,再一次的将他推开了。

     在这种情况下,乔纳森别无选择,只能让他走--除非他想要对付普里恩的整个卫队。他听到了杰弗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告诉他快跑,不要被抓住。杰弗里曾经发誓,他对自己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从他内心的忧虑中,乔纳森很清楚。不过他毫不怀疑,像他现在这样情绪的不稳定,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更多的士兵安插在他们中间。乔纳森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杰弗里的部分问题是信任问题,但他相信这不仅仅是信任问题。他只希望自己能够知道些什么———伊恩。不管他是谁,曾经都一定对那个人很重要。他可以很轻易地就找到答案,只是他不愿去调查,因为总有一天,他会问。现在,乔纳森想给杰弗里一些思考的空间和时间,不过他不会将这个问题完全抛诸脑后。如果几天之内还收不到他的消息,他会想办法找到他,跟他谈谈。即便只是一次为了谈话而进行的空洞谈话。

     当乔纳森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叫喊声时,他扫视了一眼屋顶的侧面,扫视着这片区域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一个也没有,他默默地跳到地上,回到彭布罗克。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衬衫和夹克,便耸了耸肩。他真应该寄一份账单到普里恩总部的裁缝那儿去。他又找到一副医用钳,夹在细长的子弹上,咬牙将它从骨头和肌肉的纠缠中拧出来。一声低沉痛苦的咆哮在他的喉咙深处隆隆作响,最后随着子弹的取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中他撕裂了组织,不过好在伤口已经可以开始愈合了。他躺到床上,把一块纱布盖在那块还在渗血的伤口上,他知道当他醒来的时候,情况会好一些。

     可惜他的心没那么容易愈合。他的睡眠断断续续,梦里充满了对杰弗里的思念。

     ————“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

     每当他想起那个深色头发对他说的话时,就感到一种隐隐的疼痛,他说得那么冷淡,就好像想把他赶走似的。但乔纳森可能和杰弗里一样固执,他知道,想要让他走开,需要的只不过是几句冷酷无情的话。乔纳森在那样的虚张声势和胡说八道之下看到了那个真正的他,他喜欢他发现的那个内心深处的杰弗里。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只是想帮你?他沉思着。当他想起和杰弗里在普里恩前哨度过的那一天时,他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们的谈话,他的血的味道,他们在他转身时的那个吻,一切都是因为他改变了他。只有在那更愉快的回忆中,他才最终得到了一些休息。

     第二天晚上,他醒来时有些僵硬和酸痛,但感觉还好。他的心仍然很沉重,虽然他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巡视病房了。他走向办公桌,仔细地把之前显微镜中的载玻片包装起来,放在他收集数据的笔记本上,然后看了看血样。他沉思了一会儿,好像下定了决心,把样本和小瓶带到了地下室的焚烧炉前,亲自将整个箱子扔进了炉子里,以确保它们彻底被销毁了。他见过因血液而引发的麻烦,当杰弗里仍然是人类的时候,那些血液样本还仍含有劣魔的病毒。之后他拿起载玻片和笔记本,朝埃德加的办公室走去。

     埃德加不在,乔纳森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但他肯定没有在医院里巡视过。他不想等他回来,就把东西放在门边的椅子上,回去继续他的工作。他刚检查完他病人的情况,正要回房间,正在他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埃德加。他向乔纳森打招呼,然后改变方向,与他走在了一起。

     “晚上好,埃德加,”他说,然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脸颊微微红润,眼睛微微发亮。他最近吃过了。他知道那表情。

     “晚上好,乔纳森,”埃德加兴高采烈地回应道。“我看到了你在我办公室给我留下的礼物。我为此感谢你,我们收集的数据对我的研究将是无价的。” 他停顿了一下,“只有一件事。我没看到剩下的血样。”

     “嗯,”乔纳森在回应埃德加的感谢时,不置可否地低声说,尽管他的确只是斜视了他一眼。“我销毁了血样,把它们烧掉了,”他边说边打开办公室的门,尽管他没有进去,因为这样做意味着要让埃德加进去继续谈话,而乔纳森并不打算这么做。当他们在走廊里进一步交谈时,他一直注视着那个人。他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安,他没想到埃德加会如此迅速地与整个人类之间拉开界线,也没有太多应有的同情心。不久之后,埃德加就开始把凡人看作是事物而不是人,他已经被血液所激发出的怪物所完全控制。

     当他听埃德加谈起杰弗里的命运时,他想知道他所认识的那个人有多少已经被野兽夺走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不想和埃德加分享他所做的一切,只告诉他了一个真相的版本:他亲眼看着杰弗里死了,并确保他不会作为一只劣魔而复生。

     “嗯,我不会强求。当然,” 埃德加后退了一下,露出了讨好的微笑。“我只是说,假如有机会的话,亲眼目睹这一过程将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就像观察严重胸部创伤患者内脏的实际运作情况一样。”

     乔纳森难以置信地看向埃德加,“ 你真的觉得那样的科学很有意思么?” 说着他的注意力转向了阳台———外面的什么东西一直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在谈话上。不过埃德加似乎对此置若罔闻,不停地谈论着不同的研究,每一项研究都比上一次的更加极端,他对自己没有任何限制,那纯粹都是出于个人利益。“那么,谢天谢地,作为医生,你还知道道德准则和我们个人道德的约束,嗯?”

     “来吧,乔纳森!你难道就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乔纳森摇摇头。“不加限制,实验与折磨之间的界线就会变得模糊。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我们最好还是不知道。”

     “啊,那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了,我的朋友!作为一个纯粹受科学支配的人,我相信任何问题都不应被忽视;知识是通往启蒙的道路,我们应该大胆去寻求探索!”

     “你是个真正的光明会教徒……埃德加。”乔纳森干巴巴地说。

     “哦,你现在是在奉承我,”埃德加笑着说。“你知道我有多欣赏你,乔纳森。”他笑着说,“我知道我表达得还不够,但我很高兴那天晚上我在码头发现了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幸运。”

     “现在谁在奉承谁呢?”乔纳森回答,强颜欢笑的他再次发现自己后悔自己当初决定饶过埃德加一命。

他怀疑是否有一天,他会被迫再夺走它。

     埃德加把一只手放在乔纳森的肩膀上。“我只是怀念我们那晚的谈话罢了。” 他温和地朝乔纳森微笑,轻轻拍了下他西装夹克的布料,“我还有一个约定,我必须得赴约。事实上,现在得走了,否则会迟到的。不过午夜以后的任何时候我都有空。”

     乔纳森笑得更勉强了,在这种过于友好的接触下,他尽量避免紧张。 “也许吧……” 他故意含糊其辞地回答。当他听说埃德加要去赴约时,他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作为兄弟会的一员,他确实有生意要处理,不过乔纳森认为他要见的是一个人。他也懒得地问,估计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说的,他也确实对他们“友谊”的这一部分感到不满。他总是在和埃德加分享他在调查过程中学到的东西,而另一个人却很少给他回报。

     不一会儿,他猛然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怒火,将他的思绪打断了,过了一会儿,又转变为一种明显的沉郁感,他不断地看向阳台外,困惑中皱起了眉头,不过当埃德加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眉头加深了一些———或者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把胳膊从埃德加的手里挪开。“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迟到。晚好,埃德加。” 他突然道别,打断了谈话,走进办公室关上身后的门。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阳台上,没过多久就发现了插在门框里的弩刃。他试着将它拔下来,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杰弗里。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黑夜,先是靠在栏杆上,看看是否能在栏杆下面看到那个深色头发,然后慢慢地扫视这片区域,寻找他的踪迹。最后,他察觉到他在河的另一边。他看不到他,但他知他当时在场。又是一个小小的微笑。乔纳森一点也不相信,即使他是他的创造者,他就应该有什么高超的技能去知道他就在附近。相反的,他之所以知道,只是因为那是杰弗里,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只是希望他就站在那里。

     当他明白杰弗里已经意识到他看到他了,但还是仍然隐藏在阴影中时,他苦笑了一下。

     “别再逃避了,” 他想,“ 回来吧。” 他低声对黑暗说,他曾经一度抱着杰弗里会这样做的希望。但是,再过几秒钟,他就再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他沮丧地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那柄箭刃,然后回到屋里把它放下。

     他只好转身再次回到了他的工作,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一整个流行疾病要处理。乔纳森把注意力转移到过去累积的各种笔记和文件上,开始阅读,感到有些沮丧,但很坚决。直到早上,他才终于入睡,他学到了一些东西,让他在结束这件事情上至少有了一个方向——但困扰他的执行部分。不过,至少还是取得了些进展。


     当他那天晚上再次醒来时,他知道他需要找到杰弗里和他谈谈,他们两个人需要解决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乔纳森很好奇他是如何适应作为一名不朽者的新生活的,但在更大范围内,他也需要那个人的帮助。乔纳森不确定当问到亚瑟国王的血时,杰弗里会有什么反应,当他告诉他原因时,他是否会相信他,或者是否愿意给他一些,但他会尝试的。真正困难的是从雷德格雷夫勋爵那里获得威廉·马歇尔的血液。他被阿斯卡隆贴上了叛徒的标签,而且那位勋爵从未离开过工会俱乐部,因此,想要找到一个和他见面的机会是很有挑战性的。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从来没有人说过成为一个拯救者会是一项容易的事情--尽管他仍然厌恶把他强行推入这个角色的制造者。

     他想尽快处理完其他的事情,于是继续他的夜间医院巡视。在快要结班的时候,一位护士突然走过来告诉他,斯旺西医生要求他抽出一点时间。他检查完最后一个病人,径直走上中央楼梯,片刻后敲了埃德加的门。在得知斯旺西居然希望他上门拜访病人时,他真的很惊讶。这个要求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并没有多不寻常,只是埃德加直到最近,对于彭布罗克日常工作的兴趣都几乎微乎其微,总是将大部分的行政工作都留给阿克罗伊德医生,而现在又突然让他去上门诊治。

     “患了什么病?好让我知道该带什么。”乔纳森问。

     “是流感,”埃德加一边回答,一边递上一张写着码头地址的卡片。“一个小男孩,大概10岁,完全卧床不起。已经发烧了三天,后来直到开始咳血的时候,他们才请了医生。有时候直到情况严峻时,人们才愿意放弃他们对医生的所谓不信任。”

     乔纳森紧抿着嘴角。他很难看到所有的人都在这场流行病加战争之下受折磨,但一听到他还是个孩子时,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的身体更没什么抵抗感染的能力了,所以感觉更糟。“发烧三天了,我不敢保证什么,但至少不会让他再那么痛苦。” 他只是希望那个男孩没有感染上劣魔的病毒。

    

     “我马上就去。”

     “谢谢你,乔纳森。你是我唯一信任能处理这单的人--不是说其他人没有能力,但你最了解这些病症。此外,考虑到外面的情况,我知道你能够应付得了。”

     乔纳森皱起眉头,然后低头看了看卡片————没有名字,就只是个地址。他抬起头来研究了那个人一会儿,没看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便把卡片塞进了夹克口袋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找他的大衣和一些医疗补给品。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医院,向南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自然的感到不安,一直放不下戒备。有些东西感觉不对劲,但他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他也没有感觉到埃德加的欺骗———他立即责备了自己有会这样的想法。埃德加当然对他的人性不屑一顾,但他一直都很关心乔纳森,真诚地渴望他们之间的友谊--尽管乔纳森对此还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当他走近卡片上的地址时,脚步放慢了,他的眼睛扫 视着这个区域寻找着任何似乎不太合适的东西———什么也没发现。他上前敲了敲门,仍然对整个场景感到警惕———直到一个女人打开了门,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晚上好,小姐。我是乔纳森·里德医生,来自彭布罗克医院。我知道你有个儿子生病了,我来这里看看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有些困惑,然后似乎他的话被证实了,她给他行了个淡淡的屈膝礼。“谢谢你来,里德医生,”她说,“请进。”

她一让他进来,就关上了身后的门,上了锁。

     “亨利得了流感,我已经担心了一个星期了。”她告诉他。

     乔纳森点点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女士看起来精疲力竭,但如果她在过去一周里一直在独自照顾她的儿子,那也就不足为奇了。“你没事吧,小姐?” 他问,“你好像是…累坏了。”

     “没事,里德医生,我很好。就只是亨利,他得了流感,我已经担心了一个星期了。” 她朝楼梯点点头。“他的卧室就在楼上。”

     当那个女人几乎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时,乔纳森感到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回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理解性的微笑。“我会尽我所能的。不过,我也可以给你做个检查,等我和亨利谈完之后,我只想确保你也没有流感的迹象。至少,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来缓解下疲劳,保持体力也很重要。”

     他开始上楼梯,听到她紧紧跟在他身后。他正伸手准备开门时,感到脖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吃了一惊。他转过身,看到那个女人从他身边退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支空了的注射器,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眼神一片空白。

     “你……” 他刚刚说完一个字,全身就突然感到一阵异常强烈的灼烧感,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连骨头都仿佛开始燃烧,他单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

     他面前的突然门打开了,两个吸血鬼走了出来。透过眼前痛苦的阴霾,乔纳森认出了那个来自阿斯卡隆俱乐部的芬尼勋爵。另一个,他不知道,但他以前见过他,以为他也是会员。芬尼一边用脚底踢着乔纳森,“给你一点难得的休息,初生者。” 看到乔纳森跌跌撞撞地倒在后面,痛苦的发出了声音,他笑着说:“ 大蒜精华对我们这类人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太好的存在啊。我听说过有人形容大蒜本身就是地狱之火,让你的血管中都在燃烧。它不会杀了你,但至少会让你安静那么……几分钟。” 他向另一个吸血鬼点点头,后者走下楼去开门,让第三个人进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乔纳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咬紧牙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些人在房子里,并推测他们一定是在外面在屋顶上守株待兔,一旦他丧失行动能力,他们就溜了进来。

     芬尼露出了可怕的笑容,“什么都不想要,叛徒。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想要你的头缓慢地,痛苦地从你身上被移除。但是雷德格雷夫勋爵对你另有安排,他想跟你谈一谈。”

     他站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搂着她的身体,双手放在她的腹部上,他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看着乔纳森,“人类总是那么容易就屈服于你的意志,只要你给他们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亨利一周前就去世了,亲爱的格蕾丝在这里哀悼。当我昨晚碰到她时,我对她说了几句友好同情的话,她非常渴望把她的故事告诉一位关心她的绅士。然后,很简单,我治好了她的心碎,让她相信亨利还活着,而你要来治好他的流感。” 他转过头,在她的脸颊上给了她一个嘲弄的吻。

     “你做得很好,格蕾丝,”他轻声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她肩长的棕发,然后暗暗地笑了起来。 “哦,但我确实向你保证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然后轻轻地从她手里撬出了注射器。他低声吹着口哨,抽出一整瓶,并把它注射进她的喉咙里。“很快,你就会见到你心爱的亨利了。这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吗?再一次听到他甜美的笑声?”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高等血裔已经走到二楼,站在乔纳森身后,其中一个拿着他的剑,紧紧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你给她注射了什么?” 乔纳森吃力地喘着气问道,他至少抬起了头来,当他再次试着想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得其中一个人把脚踩在他的膝盖后面,把他压下去。

     “你是医生,演出一开始,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们没等多久,不到五分钟,格蕾丝就开始剧烈地抽搐,她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剧烈收缩,双手紧握成僵硬的拳头,脚趾在拖鞋的束缚下蜷曲着。她紧咬牙痛苦地喘着气,眼睛睁得大大的,背脊痛苦地拱起,就好像马上就会断成两阶似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肌肉收缩的越来越紧,不到两分钟,身体最终扭曲成了深弓的形状,嘴角的可怕的抽搐让她的痛苦显而易见。

     “嗯!这表演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那么一点!”芬尼笑着说,“绝对是戏剧性的。也许我给的剂量太高了?” 他转向另两个人,他让她僵硬的身体倒在地板上。芬尼蹲下身子,抽出一整管她的血,朝着乔纳森走去。

     “啊,好吧,尽管如此。告诉我,是什么杀死了我们的女性朋友呢,医生?” 他问。

     乔纳森眼睁睁看着格蕾丝在遭受可怕的抽搐和痛苦之后随之而来的死亡,尽管他全身充斥着灼热的刺痛,他还是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看在上帝的份上,放过她吧!”他一边听着她挣扎着呼吸,一边乞求道。“至少割开她的喉陇,结束她,而不是看着她受折磨!” 他望向别处,当再也听不到她喘息和心跳的声音时,他抬起头来看着芬尼,表情阴沉。

     “……硝酸士的宁,你真是个混蛋。”他冷冷地说。

     “嗯,答对了。很好,里德医生,”芬尼说。

     “真的有必要杀了她吗?你本可以轻易地把她的记忆从脑海中抹去!”乔纳森愤愤的说。

     “啊,我本来可以的,” 芬尼同意了。“但有时就是需要牺牲一只羊,才能捕获一头狼,不是吗。所以她的死真的很重要。啧,你看,这还是必要的,否则,我还能给你弄到毒血吗?” 他阴阳怪气地问道。紧接着他向他的两位同胞点点头,一位用剑杆用力按住乔纳森的肩膀,另一位抓住乔纳森的下巴,把头猛的拉向一边,露出他的脖子,这样芬尼就可以把格蕾丝受毒染的血液注入到乔纳森的身体里。突然,他笑了,好像看到针头时被一个念头打动了似的。“哦,我想我可以用它来毒死一只老鼠,或者更大一点的东西。”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咯咯地笑着,病态地看着乔纳森从人类的血液中感受到最初的欣喜,然后看到他的身体开始紧张,大蒜精华加上士的宁,又增加了一层新的痛苦。

     “我相信你知道,虽然我们对他们肮脏的疾病免疫,但我们仍然容易受到人类血液中各种毒品麻醉剂的影响,尽管没有那么的强烈。这一项之所以成为我们的社交活动之一,就是因为看到一个高等血裔沉溺于吸毒者的血液中,让他看着自己的难堪甚至堕落,是多么的有趣。” 他一边默默地回忆着往事,一边深情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乔纳森身上。“再说一次,这不会杀死你,但会让你丧失行动能力,看到你遭受同样影响的这一段时间,应该是相当有趣的。”

     看着乔纳森全身痛苦时,他缓慢的、虐待狂般的微笑勾起嘴角,听到他痛苦地呻吟,四肢收紧和轻微扭曲。过了几分钟,他全身都瘫痪了,当乔纳森完全由于压力和疼痛而筋疲力尽,好像掉进了眩晕的龙卷风里意识已模糊不清时,他瞥了一眼另外两个人,“把他给我弄上车。”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乔纳森神志不清。他记得他当时在车里,全身疼痛,因为他冰冷的四肢被迫坐着。他被夹在两个人中间,他能闻到的只有皮革和湿羊毛。他所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沿着一条大理石柱廊和橡木镶板的走廊走,尽管他没有走着。他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水面上,每次被撞到时,他都感到关节剧痛。最后,当脑海中的阴霾开始逐渐消散时,他终于意识到他现在的位置有两点:一是寒冷,二是安静。

     他睁开眼睛,轻轻地呻吟着,意识到世界在剧烈旋转,他头痛得厉害。不过,几次呼吸之后,他就能稍微集中注意力了,他斜视着光线,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在一个设备齐全的酒窖里,坐在一张不舒服的木椅上,外套不见了,衬衫领子胡乱敞开着,袖口也被卷到前臂中部。他想举起一只手来按按太阳穴,但当听到金属的叮当声他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手腕上戴着一套沉重的铁镣铐。他想说到底搞什么鬼?!但他的下巴目前还在麻木,更多的是一种语无伦次的咕哝。他试图回忆起自己到底怎么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是怎么知道他要上门拜访……这明明是一个家庭私人邀请…

     从乔纳森身后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喘息声。“你到底用了多少!芬尼?”雷德格雷夫勋爵一边问,一边看着乔纳森挣扎着摆脱毒液的影响。

     “给她一支装满的注射器,然后又给他了一个同样的,先生。”

     “什么?” 雷德格雷夫勋爵生气地捏了捏鼻梁,“你给了她五倍的致死剂量!”

     芬尼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啊,我又不是医生,对吧?”他反驳道,然后又看了一眼跟他一起进来的另外两个人。“我就说她怎么死得这么快,是吗?”他笑着补充道。

     雷德格雷夫勋爵厉声打断了芬尼。“给他放血喂他,”他厉声说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等着他的药效消退!”

     芬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喂他?喂他什么?”

     雷德格雷夫勋爵愤怒地咆哮着,抓住芬尼的手腕,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不就行了,我想!” 他粗暴地把胳膊从他身上推开,伸手拿起手帕,急躁地在嘴边擦了擦。“发挥你的想象力吧,芬尼。只要让他恢复正常,用合理的方式。”

     他突然转向另外两个人。“哈钦森,我桌上有个信封,我要让你把它送到彭布罗克医院去。斯旺西医生照我的要求做了,他应该得到回报--还有我的感激,请确保他两者都得到,带上哈默斯利。” 他转向芬尼说:“我十分钟后再来。我建议你好好安排时间,否则我回来的时候可能就会…不悦了。"

     乔纳森听到后抬起头,试图处理这些信息。想起来这些稍微容易一些了。他开始记起他那天晚上的一些事情。阿斯卡隆?发生了什么?我去码头看望一个病人家庭,是一个男孩……因为有人告诉我———乔纳森停了下来,失望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哦,埃德加…他们怎么跟你说的?他们答应你什么了?他没想到被背叛地这么深,但这是短暂的。

     然而,当他感觉到一把刀划过他的前臂,他设法把目光向下看,这样他就可以看着自己的血洒在地板上,讽刺的是,他失去的越多,他就感觉越好。更累了,但至少他已经恢复了对四肢的控制。几分钟后,芬尼弯下腰舔了舔他的手腕,乔纳森从触碰中明显地退缩了一下,他试图把他的手臂拉开,尽管另一个吸血鬼紧紧抓住了他,他动不了多少。枷锁系穿过天花板上一个厚重的铁环,而铁环又被固定在墙上的一个手动绞盘上,一切都无济于事。这一套安排也没有给他太多的活动空间。

     芬尼站着笑了笑,“确是毒药放的有点多了,”他说,“不过也许我比你更能忍受毒药,”他说着从一个架子上抓起一个木桶,把水倒在地板上,把乔纳森的大部分血液冲洗进了中央排水沟里。

     “不过我知道在小剂量下,士的宁还有其他的…治疗特性,”芬尼慢慢地说。“有人用低剂量作为兴奋剂,而且在更小的剂量下,它被发现是一种椿药。” 他一面走,一面看着乔纳森试图集中注意力。由于体内残留的药物越来越少,乔纳森不想考虑自己对周围环境突然变得多么敏感,也不想思考自己的感官有多敏锐。铁块不断擦在他的肉上,使他的心加快,脉搏在他的耳边剧烈跳动。

     “真幸运。” 芬尼环顾四周,一边听着,头歪到一边。“呵……你觉得我会用我自己的血喂你吗?” 他迅速伸出手来,从一个空的酒桶后面,抓出一只老鼠。“…真恶心,”他说,“不过现在,叛徒,这对你来说足够了。” 他割开它的喉咙,让它的血流进一个放在抛光的银盘上的酒杯里。他用手指轻轻地抓住基座,在乔纳森面前献上,“喝吧,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注射。”

     乔纳森冷冷地瞪着芬尼。他瞥了一眼他的胳膊,发现它已经愈合了,然后他伸出用链子锁住的手去拿杯子。他不想接受,但他知道他需要。现在固执只会让他以后变得更虚弱。他把玻璃杯端到嘴边,吞了几口。它似乎比平常更美味了,他失血过多,而且非常渴望它。

     芬尼说:“我这样做可不是出于好心。我告诉过你,雷德格雷夫勋爵有你的安排。”他低头看了看他现在痊愈的手腕,然后拿起玻璃杯,把它放在红心木桌子上。“但是我会给你一点‘友好的建议,初生者。与贵族作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是即使是像你这样的平民也应该知道的。”

     “芬尼,我们在阿斯卡隆有许多教养良好的英国绅士,而不仅仅是贵族,”雷德格雷夫勋爵回来时说,手里拿着一个白酒杯。他站在乔纳森面前微笑着。“你可以出去了。”他命令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乔纳森身上。他听到鞋跟的轻微咔嗒声,他瞥了一眼,贫血的淡灰色眼睛慢慢地看着芬尼离开了。铁门一关上,他就把目光转向乔纳森。

     “你好,里德医生,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乔纳森默不作声,“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现在你的这幅身体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是的话,坦白地说,我早就把你留给芬尼勋爵了。” 他热情地笑了笑,“他可是个虐待狂。而我只是想和你友好的谈谈。”

     乔纳森挣扎着想挣脱脚铐,然后把目光狭隘地盯着那个年长的人,“这就是你对于友好的定义吗?”他皱着眉头说,“如果你想谈谈,你大可以叫我见你。”

    雷德格雷夫勋爵笑了。“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他冷静地说:“ 如果我不那么生气的话,我几乎会觉得你有那么点讨人喜欢了。可惜上次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相当固执。我想这样,你可能会更和蔼可亲一些,把你拴在这里,才能让你全神贯注。”

     乔纳森的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我们就别再装腔作势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直接谈正事,”雷德格雷夫勋爵带着一种愉悦的口气回答。“就好像时间是我们的敌人一样。年轻的高等血裔,你会发现,因为永生,时间变得无关紧要。一分钟?一个小时?十年?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就像一瓶美酒,每时每刻都应该品尝。” 他走到乔纳森跟前,伸出酒钥匙的刀刃,干净利落地划过他的手腕。他举起酒杯,让乔纳森的血流入杯子中,然后退一步。“……嗯,令人愉悦。” 他喝了一口后说。

     他将刀刃放在乔纳森旁边的桌子上,“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我知道你是一个强大的血裔,有着强大的血统,我非常希望我们成为盟友,站在一起保护英格兰和她的所有财产————为此,我希望你重新考虑我的要求,把阿洛伊修斯·道森变成吸血鬼。”

     乔纳森在扭动手腕时扯了扯嘴角,虽然手镣很紧,他的皮肤开始发痒,但伤口几乎痊愈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雷德格雷夫勋爵,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是我?”

     他环顾四周,凭着吸血鬼的感觉,他至少能看到有十几个成员在楼上闲逛--其中大多数都是吸血鬼。“你还有那么多其他成员,我肯定他们会非常愿意献出他们的血,为你扮演溺爱的献媚者的角色,做任何你要求他们去做的事。”

     雷德格雷夫勋爵眯起眼睛,乔纳森还在与他争辩。“ 够了。但我想为俱乐部争取到最好的,现在,那就是你。为了让我们变得强大,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血统。”

     乔纳森狠狠地盯着他,“那为什么你不做呢?如果你是威廉·马歇尔的后裔,我还以为你会急于延续你自己的血统,“阁下”?”

     雷德格雷夫勋爵轻轻地咆哮着,他喝尽杯中的东西,用力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他忽略了这个问题,说:“你会为我做这件事的,看到他作为我们中的一员重生,成为一个强大的高等血裔。为了你的忠诚和服从,我们将张开双臂欢迎你重返阿斯卡隆,你以前的…罪行将会被遗忘。”

     乔纳森轻轻地哼了一声。“如果我拒绝呢?”

     “如果你拒绝,我将会违背你的意愿直接取你的血液, 阿洛伊修斯·道森还是会成为高等血裔。你将不再作为一个个体而存在,我将把你看作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我不朽的喷泉。你将在锁链中度过余生,你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必要的血源——为我们希望创造的任何未来的血裔献血,并作为我个人的私藏葡萄酒。然后,当你对我不再有用的时候,我会看到你被斩首,你的心被喂给老鼠。”

     乔纳森微微抬起头来,一边听着雷德格雷夫勋爵勾勒出他的“条款”,一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做你的傀儡或你的囚犯,我几乎没有选择。尽管至少对于后者来说,我知道我没有损害我的正直。”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我拒绝你的慷慨提议,阁下。“

     雷德格雷夫勋爵的下颚嘎吱作响,他朝乔纳森怒视了一会儿。“那就这样吧,”他吐了一口唾沫。“我钦佩你的信念和坚定地坚持你的原则,但你藐视了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的。这里是阿斯卡隆的领地,准备好接受阿斯卡隆的法律吧。”

     他转过身去。“芬尼!”当那个深褐色皮肤的吸血鬼走进来,恭敬地鞠了一躬时,雷德格雷夫勋爵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再需要舒适了。”



     “是的,雷德格雷夫勋爵。”芬尼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过石头地板,每一步脚步声落在在空地上都发出不祥的回响。当他走到绞车前时,停了下来,他望着乔纳森暗暗地笑了笑,假装同情地摇着头。“我警告过你,初生者,但有些人就是不听。”他把绞车转了整整一圈,当链子把乔纳森从椅子上拉下来的时候,他的笑容愈发诡异。他又转了两圈,当乔纳森的脚刚能擦过石板时,他停了下来。

     乔纳森能感觉到肩膀的拉力,现在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由手腕支撑着,他一边挣扎着,一边试图找到最好的站立方式,尽量减少不适。

     雷德格雷夫勋爵把一只手放在乔纳森的胸口上,让他不动不动。“你只要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让你失望。我可以文明礼貌,但我也可以残忍。你很快就会学到一个教训。”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血裔。“我们走,芬尼,我们必须先让道森先生为他的重要夜晚做好准备。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给他一点“治疗”。”

     “当然,雷德格雷夫勋爵。”芬尼一边回答,一边把空桶和两只酒杯带在了身边,然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把灯关上了。



     他们走了之后,房间似乎变得更冷了,寂静震耳欲聋。乔纳森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闻到他留下的血的痕迹和桶里葡萄酒的辛辣气味。房间一片漆黑,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用吸血鬼视角去看。这样做唯一的缺点是会让他比“正常”视力疲劳得更快,如果没有现成的食物来补充能量,这只会使他在雷德格雷夫勋爵的手中变得更加脆弱。然而,他确实花了几分钟研究他的脚镣。他连撬锁的机会都没有,在他目前的位置上,他连一次小小的跳跃都做不到。他意识到,此时此刻,逃跑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推测,从活跃的议员人数来看,现在还为时尚早。他的手感到冰冷,悬挂在那里,手腕轻轻地向紧绷的手铐上弯曲,这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痛苦。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铁铐已经咬进了他的肉里。



     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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