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⑨ (下)
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乔纳森也不知道他是一直在打瞌睡，还是睡着了，意识模模糊糊，但他突然意识到有铛铛的脚步声在他周围的某个地方回荡。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然后门慢慢地开了。灯一亮，乔纳森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到，他闭上眼睛，转过脸，然后慢慢地睁开，等待视线集中。他看的了雷德格雷夫勋爵，穿着一件定制燕尾服和黑色礼裤。芬尼勋爵和谢菲尔德勋爵在一起，他们两人正扶着着年迈的阿洛伊修斯·道森穿过冰冷的地板。道森走路时拄着拐杖，看着他，乔纳森现在已经能够辨认出他所听到的声音。
“你好，阿洛伊修斯。”雷德格雷夫勋爵说道，“终于到了你加入我们公会的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我的朋友？”
道森点点头，“很好，我已经为这个时刻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他不以为然地瞥了乔纳森一眼。 “他愿意合作吗？”他犹豫不决地问。
“他会服从的。” 雷德格雷夫勋爵答道，他向芬尼点
点头，芬尼走到绞盘前，把链子降到了乔纳森手刚好能垂到胸前的高度。
当血液的感觉涌回他手中时，乔纳森看着手铐，他能感觉到血的粘性，接着看到血开始从袖口下渗出。“你真是疯了……” 他瞪了他一眼。
“你还没有被邀请发言，”雷德格雷夫勋爵说，“我不需要你的舌头来做我的工具。” 他又一次拔出他的酒匙，在乔纳森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阿洛伊修斯，你很快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
乔纳森挣扎着想把他的胳膊拉开，但雷德格雷夫勋爵用力抓着他，稳住他的身子让道森喝。当他感觉到老人的嘴靠在他的手臂上，虚弱的嘴唇犹豫地咬着伤口时，他厌恶地转过头去。当过了几秒钟，道森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大口吞咽着他的血，那该死的触感在他皮肤上颤动。当道森渐渐停不下来，乔纳森咬着牙，上唇低低地咆哮着向后缩，“ 够了！”乔纳森咆哮着说，他知道雷德格雷夫勋爵让道森成为一个贪食者，只是为了报复他。
又过了几秒钟，雷德格雷夫勋爵才慢慢地把道森从乔纳森的胳膊上弄了下来，递给他一张亚麻布餐巾。“很好，阿洛伊修斯。谢菲尔德，带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等待他的转变。我很快就过去。”
“是的，雷德格雷夫勋爵。”谢菲尔德走到那位老先生跟前，带着温暖的微笑，他非常温柔地抱起道森，手杖咣当一声落在地板上，他轻轻地笑了笑。“先生，你不再需要它了……”他对那人说，然后向雷德格雷夫点点头，离开了房间，道森的生命迹象已经开始褪色了。
“干得好。” 雷德格雷夫勋爵称赞着乔纳森，他俯身舔了舔前臂上的最后一滴血，一阵小小的寒颤从他身上掠过。“芬尼，把他送回原来的位置，我很喜欢我的这座雕像。” 当芬尼再次转动绞盘时，雷德格雷夫勋爵慢慢从地板上捡起那根乌木手杖，递给了芬尼，然后又从桌子上拿了一杯品酒。
“不幸的是，你那么快就痊愈了。割腕，看着你的血液慢慢从你的身体中流失，这真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满足感。但是，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同样令人愉快的解决办法。” 他冰冷的灰色眼睛盯着乔纳森，用刀再次割伤他的手腕，并将血液汇聚在酒杯中。“至少对我来说很愉快。”他勾起两根手指，示意芬尼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又走了，又一次把乔纳森置于冰冷、寂静的黑暗中。
乔纳森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很难再睁大眼睛。在芬尼第一次放血的时候，大蒜精华的作用就已经消失了，虽然老鼠帮了点小忙，但他知道药物仍在他体内流动。强加的感官剥夺让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让他感觉痛苦到无法承受。铁铐深深地刺入他的皮肤，让他的肉体感觉像是在爬行，血液的气味顺着前臂奔腾着扑面而下，再次加剧他的饥饿感。他的心跳似乎在整个空间中回响，他已经被它所淹没。
更糟糕的是，他在去看那孩子之前根本没有吃过东西，他以为这会是一次相当快的拜访，本打算做完后再去进食……真是轻率的行为。不过当他想起杰弗里在几天前还为这一点骂他来着，他不禁笑了笑。杰弗里·麦卡勒姆…他想，他发誓，如果他能找到办法摆脱这些枷锁，他绝不会让那个黑发再跑一次。他一定要把他压下来，让他听他的话。一声轻柔的咆哮声在他的喉咙中响起，他想得更多了。当其他更放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掠过时，他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微笑--不仅仅是玩弄那张有点粗糙的脸颊，当他想象着那张贪婪的嘴和杰弗里诱人的血液时，他笑了一会儿，因为他相当不专业地想起了他第一次检查那个深色头发身体时的样子。当他说杰弗里是个魔鬼的时候，他是认真且故意的：粗鲁、英俊、傲慢无礼得像是刚刚来自地狱的边境。醉人...…想起他，有助于消磨时间，让他能够忘记自己的身体有多痛。
乔纳森不知道他做了多长时间的白日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睡着了，但当他感到刀刃拖在手臂上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他黯然地把眼神转一边，看到雷德格雷夫勋爵和又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后者紧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从他那里取食。他重新闭上眼睛，低着头……最后他笑了，笑的低沉而黑暗。
“你觉得好什么好笑的吗？”雷德格雷夫勋爵冷嘲热讽道，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是啊，在我被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会多出这么多的私生子出来…我的创造者也许会很高兴知道我能把这么多绅士当孙子一样。” 他沙哑地笑着，嘴边缓慢的勾起一丝嘲讽的暗弧。
“……真是傲慢无礼。 ” 雷德格雷夫勋爵怒气冲冲地说，不过过了几秒钟，他就把那个人从乔纳森身边拉开了。 “我必须勉强承认，你的意志很坚强。不过，再过几个晚上，我想看看你是否还能那么轻蔑。” 他把那个人交给芬尼照管，他花时间放乔纳森的血再倒了一杯。 “消化一下，我们明天再谈更多美好的梦。” 说完，雷德格雷夫勋爵又留下乔纳森一个人--这一次让灯亮着。
尽管房间里很亮，他的姿势也很不舒服，但乔纳森
还是设法打了一会儿盹。他的梦是不安定的。除了疲惫不堪之外，他现在很难再控制思想的方向。再也挡不住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他想起了埃德加的行为，他因背叛而心痛。又想到他被迫创造的两个高等血裔，以及是仅仅因为他们的存在就让他感到多么反感。他发现自己希望他们不会在蜕变中幸存下来，但不知何故，又知道他们会活下来。他鄙视雷德格雷夫勋爵，想知道在他被允许死之前，他还会被迫创造多少血裔。那晚他才知道，在这个公会中，在与他交流过的所有成员中，所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人都不会是什么绅士。 这时，他的思绪转向了格蕾丝，以及她被残忍无情杀害的方式。
普里恩的卫士说吸血鬼是怪物，当他看到他脑海中扭曲的躯体，听到她费力的呼吸…他睡着了……他想兴许他们说的不是真的错。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醒过来。当他的手腕和肩膀抗议他的动作时，他紧抿着嘴角。乔纳森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已经饿得不行了，身体也因失血过多而痛得直跳。因为反复的割伤，他手腕上的一道道伤口已经惨不忍睹了。他仿佛能听到有一只老鼠在墙上抓来抓去，他默默地想，能不能从精神上控制它，让它来到自己身边，这样他就可以吃了。这很愚蠢，他知道，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去尝试。房间因饥饿让他觉得更冷了，他显然在控制不住的发抖，这让手腕上又一股鲜血顺着胳膊淌了下来。他注视着那深红色的蛇在他的皮肤上蜿蜒而过，渗透入他袖子的纤维里，绝望中，他试图伸长脖子，舌头尽可能地伸出来，希望他能舔掉他身上哪怕一滴血。结果当然大失所望，他发出了一声沮丧的咆哮，门又打开了，他的眼睛转向门口望去。
到了现在，他料到一定又会是雷德格雷夫勋爵，虽然他知道这个人的单独出现并不一定意味着什么，但看到他身后没有一队潜在的吸血鬼在等着他，他松了一口气。只见那个银发男子手中拿着鹅卵石酒杯，踱步站在他面前。乔纳森一言不发，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冷冰冰地盯着对方的脸，尽管疼痛、精疲力尽和饥饿，他仍然表情固执。
“今晚有什么轻率的话要对我说吗？”雷德格雷夫勋爵瞪着乔纳森，尖刻地问道。乔纳森什么也没说。
“没有吗？嗯…我不知道是该对你的顺从感到高兴，还是对你已经没了精神反抗感到失望。”他又等了几秒钟，然后说：“你会很高兴知道阿洛伊修斯·道森和詹姆斯·赫斯特都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我感谢你对…阿斯卡隆的贡献。”
“你就是个混蛋，”乔纳森淡淡地说，他的饥饿让他的喉咙也感到刺痛，“……混蛋。”
雷德格雷夫勋爵暗暗地笑着。“啊，所以你还是有力气耍嘴皮子的。很好，想到如此强的高等血裔竟是是如此的愚蠢，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他拔出酒匙，伸出了刀刃。
“你知道折磨吸血鬼的办法吗？”他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哦，是的，他们可能会受到伤害，身体也会感到疼痛，但迟早，这些伤口会愈合。所以……我更喜欢精神折磨。例如，一个被拴在链子上的吸血鬼可能会反复失血和挨饿，直到口渴把他逼疯。哦，是的，这是真的。最后，他的思想崩溃了，他只不过是一头野蛮的野兽，对任何靠近他的人进行猛烈的攻击，所有人性的痕迹都会消失。” 他笑着说，“我亲眼目睹过。事实上，这是一两次的惩罚。我见过的最长不超过两周。你觉得你能坚持的更久吗？我很想知道。”
“别做梦了。”乔纳森挑衅地说，最后一句话随着雷德格雷夫的一刀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而结束。他的前臂从肘部内侧一直割到手腕。
“一个挑战，嗯，我喜欢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拿着他的高脚杯。当他看到血液流动的速度有多慢，深红色的液体比以前更厚、更粘稠时，他的眉毛扬起。“啊，就这样开始了，”他边看边说。“你的血已经很稀少了。嗯，我也许得让芬尼每周给你扔那么一只老鼠，就只是为了让你的血液在你的血管里流动。我讨厌你在我享受完之前就干涸了。” 酒杯满了，他轻轻地摇着，就像品尝高级红酒一样。“多好啊。与美味的勃艮第酒相比，这更像是一个精致的港口。今晚我会品尝这个的。”
雷德格雷夫勋爵正朝门口走去，哈钦森勋爵就在门口遇见了他。“对不起，阁下，”哈钦森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亚瑟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人。我认为没有必要报警，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雷德格雷夫勋爵点点头。“找出他想要什么，然后杀了他。” 他瞥了一眼杯子。“今晚的晚餐…还有甜点，我想……”
门一关上，灯就黑了，剩下的谈话乔纳森就听不到了。乔纳森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多希望他能警告那个无辜的人这里不安全，让他感紧跑。反正他也不是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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